《藍鬍子》之傳統與流變之一：佩羅版本的《藍鬍子》

探險活寶中的冰霸王Ice King也是參考藍鬍子的形象噎

《藍鬍子》是一個被重說重寫（retell)多次的童話故事：在文學裡有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的短篇故事"Bluebeard's Egg" 、安潔拉. 卡特(Angela Carter)的<染血之室> "The Bloody Chamber"，電影《鋼琴教師與她的情人》The Piano也被視為《藍鬍子》的重說。

在童話故事中，「嗜血丈夫」是個重要的主題，而其中最有名的童話故事就是《藍鬍子》。據史料記載，藍鬍子真有其人，是十七世紀一個連續殺人魔。不過《藍鬍子》的故事第一次出現是在夏爾. 佩羅的童話故事中，而往後的《藍鬍子》故事也是從佩羅的版本演變而來。各個《藍鬍子》故事中都有著幾個一樣的主題：一、女人嫁給一長相醜陋性格乖劣的老公，二、女人因為好奇心被懲罰，三、沾滿血的鑰匙或是蛋象徵女人的不忠。然而，就格林兄弟的版本來說，《藍鬍子》的故事只出現在初版格林童話故事集裡，在第二版中不再有《藍鬍子》的故事，取而代之的是《費查之鳥》(Fitcher's Bird)。而格林童話中的《強盜女婿》The Robber Bridgroom也被視為是同一個傳統下的故事，阿特伍德也將其改寫為小說《強盜新娘》，將原本的故事做性別上的顛覆。我們先談佩羅的《藍鬍子》


佩羅的《藍鬍子》這樣開始：從前有個很有錢的男人，家中有許多寶物。然而不幸的是，這男人長相醜惡並有著一臉藍鬍子，導致沒有任何人想靠近他。在村莊裡有個寡婦，寡婦有兩個漂亮的女兒，她迫切地想把兩個女兒嫁出去。有一天藍鬍子去寡婦家提親，要寡婦自己決定要把哪個女兒許配給他。兩個女兒都不想要嫁給藍鬍子，除了因為藍鬍子醜陋的長相之外，還更因為大家都知道藍鬍子娶過很多老婆，而沒有人知道這些老婆最後到底去了哪裡。為了讓寡婦一家人喜歡他，藍鬍子在家舉辦了派對，邀請了寡婦一家人還有一些鄰居到家中作客，大家看到藍鬍子家中富麗堂皇的寶物都讚嘆不已。參加完派對之後，寡婦的小女兒對藍鬍子產生好感，覺得藍鬍子的家沒有像他本人那麼憂鬱（blue），也覺得藍鬍子應該會是個可靠的男人（見錢眼開の極致）。

小女兒與藍鬍子很快就成親。有一天藍鬍子告訴妻子說他要去外地工作，要至少六個禮拜才回來。他要妻子在家好好等他，並告訴妻子說他不在的時候可以邀請一些朋友到家裡開派對免得她無聊。接著，藍鬍子給了妻子一串鑰匙，並告訴妻子每把鑰匙可以開起哪扇門，裡頭有哪些寶物，並告訴妻子可以打開那些門，好好欣賞把玩那些寶物。而介紹到最後一把鑰匙的時候，藍鬍子告訴妻子：「你每一扇門都可以打開，唯獨走廊盡頭那小房間的門你絕對不可以打開，你絕對要遵守我的命令，否則我的憤怒造成的後果你將無法想像！」

剛開始，妻子都有遵守藍鬍子的話，她也邀請了許多鄰居朋友到家中，用一把一把鑰匙打開每一扇因為對藍鬍子的畏懼而從不敢被打開的門。裡頭的寶物讓所有去藍鬍子家中的人對他產生景仰。同時，妻子卻被想打開那禁忌之門的欲望逼得快要瘋狂，她越來越焦躁不安。她等不及家中客人離去就徑自衝到走廊盡頭，面著那扇門，把鑰匙插入門孔，將門給開了。

剛進去小房間時，妻子還不曉得裡頭到底擺著什麼東西。觀看四周一下子後，她看見地上是滿滿的暗紅血泊，而血泊中倒映的是那些被藍鬍子殺掉的女人們掛著的屍體。妻子當然看到這可怖的景象馬上嚇到要漏尿，也驚覺自己的命運會跟那些前妻們相同。她驚慌失措地要逃出房間。妻子拔出鑰匙時，鑰匙不小心掉到地上的血泊中。回到自己房中，她一直試著要把鑰匙上的血漬擦掉，但怎麼用力刷都徒勞無功，有時這一面的血刷掉了，血漬又出現在另一面。

被藍鬍子殺害的七名前妻

前妻們的鬼魂

隔沒多久，藍鬍子回家了，妻子馬上對丈夫的歸來裝得很開心，想要把鑰匙的事情呼嚨過去。然而，隔天一早藍鬍子就跟妻子要回鑰匙，妻子將鑰匙還給藍鬍子時手強烈顫抖，藍鬍子猜都不用猜妻子做了什麼。藍鬍子也是裝沒事問妻子說：「奇怪，怎麼少了一把鑰匙？打開走廊盡頭那扇門的鑰匙呢？」妻子答道：「啊！我一定是不小心把它放在桌上惹！」藍鬍子微不爽地叫妻子馬上把鑰匙還給他。當然，妻子為了掩蓋自己偷偷開了門的事實，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希望能一拖再拖，而藍鬍子當然知道妻子心裡打的如意算盤，直接lia-gon（抓狂）叫妻子馬上把鑰匙交出來。看到染血的鑰匙後，
藍鬍子（明知故問）問妻子：「怎麼鑰匙上沾了血呢？」
妻子也裝傻：「我不知道。」（請問要上下交相賊到什麼時候）
藍鬍子：「就算你說你不知道也沒用，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偷偷進了那個房間！小姐，你當然可以進去，我就讓妳永遠在裡面，跟其他那些女人一樣！你必須死！你必須馬上去死！」
妻子：「假如我真的要死的話，拜託給我一些時間讓我禱告，讓我心情平靜地死。」
藍鬍子答應了妻子，而妻子當然不是要禱告，而是到房子頂樓大聲呼救（對，當藍鬍子聾了）。故事的結局就是，妻子求救成功，藍鬍子被妻子的兩個哥哥所殺，而藍鬍子的財產全部歸妻子一家所有; 在這中間發生的事情就是妻子不斷呼救，藍鬍子在樓下暴走大叫說：「你不下來讓我殺我就上去殺你！」這樣的戲碼重複數遍。

對藍鬍子說求求の妻

以上是佩羅版本的《藍鬍子》，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跟我一樣，覺得其實頗無聊的; 即使故事中寡婦的小女兒沒被殺害且獲救，而藍鬍子被殺死也好像是正義的伸張。但歸根究底來看，故事仍然跳脫不出女性需要靠男人（妻子的兄弟們）來拯救這樣的窠臼。附帶一提，除了《藍鬍子》故事之外，許多民間故事，希羅神話，以至聖經也都有這類女性因為好奇心而被懲罰的戲碼，如：潘朵拉的寶盒，Cupid and Psyche，Lot's Wife（轉身回望化為鹽柱），伊甸園等故事。讀這類故事時，尤其是《藍鬍子》，我常會想，為什麼藍鬍子要把鑰匙給妻子？
在我看來，藍鬍子嗜血成性，當然是故意要把那把鑰匙給妻子。與其說好奇是女人的天性，所以藍鬍子可以試探她，倒不如說禁令本身就讓人產生欲望，而藍鬍子給了妻子房間的鑰匙，無非是給妻子一個「走到欲望盡頭」的機會，而打開門後（欲望的盡頭後）就是死亡，悲劇。就我的觀點，用拉岡談論倫理學與精神分析的角度看欲望才能使故事有意義; 而傳統精神分析對《藍鬍子》的解讀之荒謬更可視為家常便飯後的笑話就好，簡直有腦漿的人都想得出來：鑰匙代表的是陽具（所以有些插圖或卡通會把鑰匙畫得很大很大來強調這點，好像門孔真的有那麼大一個似的，好插嗎？），又鑰匙的沾血就代表女人的不忠。

大概就是這麼大

佩羅版本的《藍鬍子》先到這邊，下一篇將討論格林兄弟版的《藍鬍子》與《費查之鳥》，而在《費查之鳥》裡，讀者可以看到較多女性自主的力量。